扫墓
星期五冬至。
星期六早上，在老家里的儿子七点多就开始给我挂电话，父亲八点多又挂来电话，说大家都要出发了。我想可能是要去扫墓，赶紧起床。
早上有霜，阳台上的水都结冰了。我洗漱过后骑车回家吃了早餐，带上纸、香、蜡烛，冬至包和猪肉、鸭子等祭品，带上一长一短两把劈刀和三叔去扫墓。
第一个墓离我们家有两三公里远，三叔骑摩托车拉我到了山脚下。墓址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，一年没来，这几年开辟的一条小路又荒芜了。我们找寻着小路的痕迹，劈荆斩棘到了墓地。这个墓是上我八代的祖先德崇公夫人林氏，墓碑上刻着道光二十五年，是1845年，距离今161年了。林氏为德字辈祖先夫人，立碑人的字辈为“赐、应、思”，加上“炳、垂、生、其”，到我正好是八代。据爷爷说我们家族赖她得以延续，我又增添几许崇敬之情，她应该是我们不折不扣的先人了，虽然无缘面见先人，但可以在她的墓前缅怀她为家族繁衍作出的不可磨灭的贡献。从墓地往外看，视野相对开阔，祖宗们应当是花了不少银子请过风水先生的。虽然是冬天，我们爬上山还是出汗了。我们脱去一件衣服，开始扫墓。三叔拿长柄劈刀劈墓圈上的杂草，我戴上手套用短柄的劈刀割墓碑四周的杂草。清完杂草，摆上祭品，上香，点烛，在墓碑左右各压一张纸，在墓碑正上方的顶上分处各压一张纸，三叔说墓大的话就压五张、七张，然后撒纸钱。我们站在墓前休息了一会儿，因为时间不早，还有两三处要去，便吹灭蜡烛，收好供品下山。
下山后，走一两百米到一个山坳去看了我们兄弟十七年前种下的杉木，树径都比碗口还大了，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应该会成为非常漂亮的杉木材。土地是不会亏待辛勤劳动的人。
奶奶是二零零二年的冬天走的，她离开我们也已经四年整了。她一生勤劳、乐观、助人为乐，只是不服老，因为一次夜里睡眠不好，服用过多的安眠药，身体急剧衰弱，第二年就离开了我们。她走前的前一天晚上十点多，父亲打来电话，告诉奶奶昏睡过好几回，现在清醒了，几个姑姑都回来了。第二天就是星期五，我想她老人家没什么大病，还没什么卧床休息过，应该没那么快就离开我们吧，我因工作比较忙，不怎么敢去请假，就没去赶当天晚上十一点多的火车回家。第二天早上五点多，父亲打来电话，呜咽着说：“奶奶没有了……”我想到再也看不到奶奶音容笑貌，再也不能让她看我们一眼，再也不能让她来疼爱我们一下，记起她为我们兄妹四个纳的布鞋，小时候为我们赶制过年穿的新衣服，经常留点零食给馋嘴的我们……我们再也不能买点她喜欢吃的东西给她吃了，奶奶待我们的好，我们还没有报答呀，（写到这儿，我的眼泪又止不住地留下来）二十九年来第一次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。我马上给在二中读高中的堂妹的房东打电话，告诉她奶奶过世马上请假回家。我们坐上六点多的中巴，两个人眼里含着泪水回家。姑姑告诉我，奶奶走得很安详，走前的几次昏睡醒来还说三叔要干活劳累不去睡觉，她没事的，她最后是睡着了，不再醒来，只是走前叨念着我这个孙子没有回来……
奶奶的墓在我们回来的路上，离家一公里左右。好像是爷爷选的墓址，他说等他作古了葬在一起就行了。奶奶从十三岁到我们家当童养媳，活到七十六岁，平时看他们两个经常针锋相对地争吵，可毕竟是作了六十几年的夫妻，还是很有感情的。奶奶的墓在我们家的果园下面，用石头砌的墓门，墓上长了不少茅草。我们在清除野草，儿子跟着他爷爷在上面等，他听到声音跑了下来，他那年正是说他“不要四岁”的年纪，他还记得曾祖母。我们不上香火和祭品，可能是因为还没做墓碑墓没有完成不能享受“吃米果”的待遇，给她撒了点纸就往下一个墓去了。
第三个墓是我爷爷的曾祖父名应赐，公元一九六一年立的墓碑，上面有我父辈们的名字。我让读三年级的儿子念念碑上的文字，念对一字奖励一角，不懂得念或念错一字扣除一角，结果他非常高兴地挣了二元七角。父亲在墓顶上看着孙子一字一字地念也笑了，我见他也长出了许多白头发，我们长大了，父亲也老了，他快要退休了，可孩子们总还在让他劳心。在清除杂草时，我的手在墓碑上磕破了皮，不知是不是祖宗对我刚才心不诚做出不敬之举的惩罚。上香、点烛、摆祭品、压纸、撒纸钱。和父亲、三叔了解点家族的历史之后，再把蜡烛吹灭，收完祭品，儿子和他爷爷先回家了。
第四个墓也在附近，只知道是个先人，却没有墓碑，心想这文字毕竟还是个好东西，能让你知道过去。
爷爷的父亲、祖父的墓在另一个地方，是家里其他人去的，一处大家公认地理位置很好，我也去过，不知能否真的能福荫后人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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